常夏月

有限溫存

【双花】烟色

娱乐圈背景。

蔷薇时代的关联作,单看也无妨。

 

 

 

文/阡草

 

 

 

〈烟色〉

 

  十六岁那年,叶修多了两个与普通少年不大一样的身分。逃家少年和演员。其实并不是特别清楚自己要的什么,可他还是带着叶秋的身分证不告而别,到离家百公里远的城市,给地方电视台的剧组搬布景道具,买盒饭,有时跑龙套。

  那时他个子没完全长开,才一米六八,嗓子也哑,年轻的皮肤经常冒痘子,说实话没有哪个正经剧组会给他一个位置。这些叶修都清楚,加上怕被扒出来用的假身分,于是专拣比较不计较的灰色地带的工作,没抱怨过一句苦。好在他也是够聪明,避得干净,一年半载后尘埃渐定,身分证寄回去换了自己的来,模模糊糊地把叶秋说成艺名,总算是以新身分正式开始了演员生活。

  摸爬打滚的那段时间他结识了很多人。有陶轩,有后来一起打下嘉世影视根基的人。还有苏沐秋。是苏沐秋让他彻底甩开了犹豫踏进圈子,可惜一场意外让两个人没能并肩走下去。

  送苏沐秋走的那天下雨了,叶修牵着苏沐橙站在离炉子不远的地方,看不见火光,只有湿热的烟雾被掀出来,扑到他们脸上。

  感觉像他真的要走了。苏沐橙闭上眼睛说。叶修握了一下她的手,过了一会儿突然问:沐橙,你想演戏吗?她想一想说:好呀。

  事隔多年之后的兴欣的聚餐上,苏沐橙回忆,说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叶修那么认真,当然他们一直都不是那种随便玩玩的心态,可是在我心里,那一天的他动了真格。

  那是当然,干大事能不能成比的就是决心,我们那时候什么都缺,就是不缺拚劲,放现在来看一个个都牛逼。魏琛说。苏沐橙笑了,她身旁的叶修点了一支烟,弯一下嘴角,没否认。

  啐,说得和真的似的。方锐一翻白眼吐槽,可是想想又觉得或许不是假。就说叶修,面对大风大浪也好,抽烟也罢,怎样的风雨都一样从容,一蓑烟雨任平生。

 

  张佳乐也是一样的,还未脱离少年时期,就多出了学生以外的身分。只不过年纪大一些,而逃的距离少一些。

  当年他是在K市一个片场遇到的孙哲平,那时在拍的是电视剧,叫《荒漠》。他们平时什么都做,搬箱子跑腿递水忙得可紧,有时临演不够还得到镜头前露脸,事儿杂又多。可两个人都有梦想,逃家的时候一个翻了墙一个挨了揍的,比起那些其他根本算不上苦,每一次聊都是聊着聊着就嘲笑对方,互捶几拳,接着相视大笑。

  那时候是真开心。至少对张佳乐而言很难得。他从小喜欢演戏,但家里老观念,就为了和亲戚赌一口气把他逼进了市重点,根本不管他读得辛苦名次却吊在最后什么感受。

  于是在高考结束那个暑假,张佳乐逃家,然后在《荒漠》的片场遇到了孙哲平,那个在很久之后,和记者形容他的灵魂里有烟花的孙哲平。

  可能是那句老话,金子总要闪光,《荒漠》结束拍摄后,导演招了他们去谈话,最后托关系给正在筹拍第一部片的百花推荐了两回,加上新人白纸,薪酬好谈,才终于说服对方让孙哲平去试戏。

  张佳乐和他一块去的。那时候百花还新,说话够分量的除了老板和经理,便是招来拍片的新锐导演。试戏那天,市中心发生了小事故,汽车一路堵,等导演赶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进会议室了,只有张佳乐一个人在走廊上,和匆忙走过的李导对上了视线。

  就那么一眼,张佳乐给李导留下了大概一辈子磨灭不了的印象。

  “我到的时候他就靠在墙上,像这样。”李导示范了一下姿势,“打扮得很随性,记得就一件T和一条破洞牛仔裤,能看到膝盖到这里的一截腿。头发染成咖啡色,长度大概到下巴,发色显白,他长得又比较清秀,乍看真的不好说是漂亮的男人还是帅气的女人。”

  “发现我看他他就朝我一点头,不是太随便也不到非常尊重,那时候没想太多,只当他是新招的工作人员。后来进去和孙哲平说话,谈到那时推荐过来应该有两个人?他才说另一个在外头等。”

  孙哲平试戏的结果不错,虽说没有经验,但气质很是合适,本人有意愿,老板也表示同意,男一号就这么拍板定了下来。

  那又怎么把张佳乐也一并拉上的?李导想了想,尴尬地笑一下,“一开始没想过两个男主角都起用新人,含我在内的都初出茅庐,风险太大了,但可能那时候年轻,比较敢玩,潜意识想搞一波大的,脑子里突然跳出张佳乐的那个眼神,转头就把人喊进来试了。”

  那部电影《彼时花谢花飞》捧红了几乎整组人马,当然,也包含孙哲平和张佳乐。

  顺着那波势头,他们跟了李导的剧组,也是这个关键的决定,成就了之后很多很多年的双花。

  那时候的组织和现在不一样,数得上数的经纪公司没有几家,能不能接到好剧本,靠的是人脉以及手腕。李导资历浅,但他正统电影学院出身,圈内随便都能喊一声学长老师,懂流程,更懂世故与尊卑。

  他成立了一间小公司,借着《彼时花谢花飞》的成功吸引了投资方,随后整并进入百花。孙哲平和张佳乐各有擅长的戏路,看似风格迥异,合演却又无比默契,只凭他俩,推的系列电视剧部部大红,风光一时。张佳乐甚至给自己添了两套大房。那时候距离《荒漠》的拍摄也才不过三四年,白云苍狗不能更贴切。

  有好事的记者私下问:乐哥你想过自己会火吗?张佳乐想也没想,笑着说那是当然,这可是娱乐圈,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。

 

  混迹老时代的人比较容易在别人的过往中见到自己的痕迹。嘉世叶修和百花张佳乐就能算上一个例子。张佳乐对这说法不大感冒,每次有人拿这说事,他总会反驳叶修其实和韩文清魏琛更接近一些,和自己像的应是孙哲平,有时也会顺便模糊一把焦点,反问你们怎么不去烦林敬言。

  不过说到最后都是一样的,他们那一群人,对想要的东西特别执着,有一种简单却特别倔的坚持的那回事儿。这特质在张佳乐身上更为明显。他甚至连感情都倔。

  有个词叫敢爱敢恨。挺过时的,但非常张佳乐。

  邹远回忆起来,张佳乐的辛苦正是因为这样的个性,丰沛锐利的情感伤人伤己,他却执迷不悟。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了,舍不得啊,可是也知道那人就是改不了,他宁愿苦也要感情明明白白。

  双花的说法是什么时候火起来的,张佳乐记不得了,倒是依稀记得是在《彼时花谢花飞》时给起的,后来他和孙哲平先后拥金,那时候开始不只粉丝,记者喊他们也都是双花了。

  叶修坐镇的嘉世,韩文清加盟的霸图,加上拥有双花的百花,就是当年影视圈的巅峰了,现在回头看,颇有三国鼎立的味道,彷佛一支磅礡的史诗巨片。

  然而它终究是这个圈子,你崛起,他倒塌,不过都是一瞬间的事情。

  孙哲平出意外是在拍《围城》的时候,拍摄地临时搭起的那片砖瓦墙倏地就塌了,他没用替身,从五米多高的地方摔下来,伤得很重,再醒过来是一周之后的事情,又过了两天,他拨了电话给百花高层,在病房平静地谈了解约。

  张佳乐那时在拍另一部片,接到消息时已经来不及阻止,气得要疯,大半夜冲进病房,最后却给孙哲平的一句话堵得一个字也没说出口。

  我不要变成谁的负担,谁也没欠我。孙哲平说。

  以前的他什么都不怕的,最常说人要没死,事情总会过去,现在才明白非黑即白的想法是多么甜。手术、休养、接着长时间的复健,能恢复到多好连医师都说不准。孙哲平不怕,只是有点慌,慌突然失控的生活,慌张佳乐如果继续和自己绑在一起,未来会不会变样。

  分开一阵子吧。最后他这么告诉张佳乐。

  什么原因导致的意外最后都不重要了,拍摄暂停,公关忙着处理后续,剧组配合官方进行调查,舆论淹没了一切,把他们的焰火淹得只剩一缕烟。

  那一场意外改写了百花,一些人走了,还有一些人咬牙撑着,张佳乐是其中之一。百花最青黄不接的那段日子,已经入股的、算是当家的张佳乐一个人把团队扛起来,说他一定会让百花走下去。

  张佳乐竭尽所有,属于全部人的《彼时花谢花飞》的荣誉,李导栽培他的人情,百花给他的美好,他和孙哲平不能说出口的那些,所有能还的情分一件不漏地都还了回去。

  百花的命算是续下来了。

  是张佳乐用自己换的,最后他什么也没有带,孑然一身地去了霸图。

 

  “未来不会主动来找我。”

  走的那天他对来送他的邹远说:“所以我得去找它。”

  邹远没有问究竟是它或是他。

 

  张佳乐是被凌晨突然下起的雨吵醒的。

  又梦见拍《荒漠》那时的事了,他翻身躺成一个大字,恍惚间想起了那篇报导。

  是不久前《名人》杂志刊出的一篇文章,一位见过那段大好时光的记者撰的稿,写百花的曾经,写他记忆中的那年的双花。

  提及张佳乐的时候,他这样描述:

  说是敢爱敢恨,不如说是他乐意,他的感情向来都是明明白白的。张佳乐是天生的演员,笔者有幸跟过他一场戏,在《逆风》的片场,上一分钟还在聊消夜吃涮菌,三步路走到镜头前就是角色了。这是他的好也是他的不好,入戏太快太深,甚至林敬言都开玩笑说过,认识他多年,很多时候他猜不透那是不是真正的张佳乐。那是性格所致,可是流言不管这个,爱上的爱上了,恨上的也恨上了,而且不管爱恨都是一辈子。

  这算是比较老的形容,事情过了多年,少年们不再惨绿,人的个性要完全不变自然也是不大可能的。

  张佳乐的改变首先反映在心态上,提不起劲可惜错失的过往、懒得去讨厌一些琐事与摩擦,不过倒是还坚持在爱着。

  简直毛病。他下床看着镜子里的倒影拧一把脸想,三十多了,你怎么就是不长进?没过一秒就又笑了出来,宣告放弃。

  他演什么像什么。刚上位的时候,网上经常争执他哪个角色入戏最深,可惜没一个对的。张佳乐很清楚,他陷得最深的角色恐怕还是自己——习惯有孙哲平在的、双花时期的张佳乐。

  如王尔德所说,因为别人的角色都有人演,于是任性地演着那样的自己。

  “我想说的是,人的欲望很复杂,张佳乐这人也很复杂。要问我究竟图个什么我也说不上来,既然如此也没有立场要别人明白吧。我不是什么好人,自私得要命,只想着自己好过,所以如果骂我可以让你们舒坦一点,那就骂,你们有资格这么做。真的。”

  张佳乐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出走百花时说的这段话。

  一字不少的真心话。

 

  手机响了,他反手抓住,看着来电号码扬起嘴角。

  “干嘛,总算想起来还有我这个人了?”他用十八岁的轻快口吻说:“什么时候有空,我要去B市看你怎么指导义斩那帮崽子。”

 

  他依然是一个暧昧不干脆的人。和孙哲平谈着手持烟花式的感情、日子过得分不清平凡生活和剧本的差别、有时候也会忘了现在究竟是真正的自己或是角色。于是跟随他的人也一样暧昧,在他走过人群的时候,给出漫天的眼泪与讽刺,掌声与谩骂。

  即使那样也不要紧。张佳乐握着手机听,弯起了眼睛。

  爱即为恨,恨即为爱。

 

 

 

Fin.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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